一叶子

预警和前文请走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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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 微光

『假如我不曾见过太阳

我本可以忍受黑暗

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

沦为更新的荒凉』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艾米莉·狄金森

1.

小小的孩子，有个小小的愿望。

他想变成高高的人，用大大的手掌，护住童话国的王子。

他们会载着月亮做的船，裁云朵做的帆，以星星作为航线，驶向糖果做的城堡。

他会把王子藏在那里，不让任何人伤害他。

他会变得又高又壮，就像个顶天立地的巨人。

小小的孩子，有个大大的愿望。

他想站在自己哥哥的面前，让他知道他长大了。

对王子说。

他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孩子了。

现在他可以保护你了，阿纲大哥。

*

里包恩是坏人。

无论是小时候，还是长大后，对蓝波来说，里包恩一直是个坏人。

蓝波后来很多次地在梦中梦见了那时的场景。他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，那时候他其实看到了。

在无意中路过房间时，当时尚还年幼的蓝波听见了微弱的、不甘的呜咽。

“为什么……里包恩……”

蓝波耳朵动了动，他听见了哭声。有人在哭。

鬼使神差的，蓝波没有去追滚远了的皮球，他停下了脚步，悄悄将门掀开了一条缝。

然后他看见了。

他看见了对峙着的里包恩和棕发少年。

他看到少年的眸子很黯淡，泛着湿润的水光，语气哽咽而又沉重，将蓝波的心脏也压得沉甸甸的。

少年在控诉：

“你不是说好了要一直留在我身边，看着我成长吗？”

他对面的西装孩童神色却无动于衷，甚至带着丝漠然和厌倦，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，“把大空指环交出来吧。”

“为什么……？”

“里包恩……为什么？”

蓝波注视着棕发少年脸上的脆弱与无助，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被扎了一下，钝钝的疼。或是吃了某种难吃的糖果，心肝脾肺都苦的抽搐成一团。

他想走进去擦掉少年脸上的泪，可是……

他突然想起，这个人是沢田纲吉。

千雪好像不喜欢他。

蓝波退却了。千雪不喜欢的人，他蓝波大爷也不想喜欢。但为什么看到沢田纲吉哭泣，他又觉得这么难受呢。

比最喜欢的饭后甜点被人吃完了还难受百倍、千倍。

蓝波攥紧了拳，他屏住呼吸，只是沉默地看着门缝内的场景。

他看着少年脸上的痛苦，看着里包恩眼中的冷淡。

最后，他看着少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，低下了头，妥协地交出了彭格列指环。

当递出指环的那一瞬，沢田纲吉似乎后悔了，但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手，指环就被里包恩一把夺走了。

里包恩冷漠地推开了沢田纲吉的手。

蓝波全程都看着。

他看着沢田纲吉那双好看的、闪闪发亮的眸子黯淡下来，里面的所有星星都坠落了。

他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。

他看着里包恩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，看着棕发少年无力地滑倒在地，把头埋在膝盖里泪流满面。

蓝波有些愤愤地想。

里包恩果然是坏人！真是个大坏蛋，竟然把沢田欺负到哭出来了！太可恶了！

里包恩是大魔头！

那时候蓝波可以做很多事。他本可以走进去，用自己胖乎乎的小手为少年擦去眼泪；他也可以走进去，胡乱说些话去安慰哭泣着的人。

但他什么都没有做。

他只是迟疑地注视着这一切，什么都没做。

蓝波摸了摸自己的口袋，那里有着整整一口袋的糖果，都是千雪给他的。

他最喜欢千雪给的糖果了。又甜又香，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糖果。虽然糖果都很美味，但果然还是千雪和妈妈给的糖果最好吃呀。

蓝波犹犹豫豫地从口袋里数起了糖果。

一颗、两颗、三颗……只有十几颗了啊。没多少了。

他望了望房间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，又看了看自己口袋中的糖果。最后蓝波狠心地一咬牙，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，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里。

他想，沢田被里包恩欺负的那么惨，他蓝波大爷就好心地分一颗糖果给他吧。

每次蓝波哭的时候，只要千雪给他糖果，他就会开心地笑起来。

所以沢田吃到糖果也快点露出笑容吧。

蓝波不想看到少年那样伤心的样子。但他也不舍得分出千雪给他的糖果，他最多……最多只能给出一颗而已，再多就绝对不行了！

蓝波把糖果放在了门缝里，然后他就转身叭叭叭地跑掉了。他听到了千雪回家的声音，他要去找千雪玩。

大抵沢田纲吉最后还是没看到那粒糖果的。因为多年后蓝波故地重游时，从门缝里发现了未拆开的糖果包装，以及融化到粘在地板上的糖浆。

长大后的蓝波瞪着那糖果包装许久许久，然后无声地泪流满面。

……在很多年后的午夜梦回间，蓝波总会一遍遍地梦见当时发生的事情。

他也一直很后悔，那时候的他为什么没有推开那扇门呢？

他做了很多次梦。

在梦里，蓝波用幼小的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。他把糖果递到自己哥哥的面前，用幼嫩的手擦去哥哥脸上的泪。

他看到少年吃下他递出的糖果，拨云见雾。那双琥珀色的眸如蜂蜜般明亮而粘稠。

他看着少年破涕为笑，对他露出开心的笑容来。

……那笑容很好看。是蓝波很熟悉的，属于沢田纲吉的，温柔而又清澈的笑容。

是蓝波最喜欢的笑容。

但他往往从梦境中醒过来后，便会来到无望的现实。

现实是，他并没有安慰他的兄长。

那个时候的他，什么都没有做。

里包恩是坏人。是欺负了阿纲大哥的坏人。

蓝波也是坏孩子。是连一颗糖都舍不得当面给出的坏孩子。

——蓝波是个坏孩子。他可真是太坏了。

活该他失去自己最喜欢的兄长和妈妈。

*

蓝波从梦中惊醒了。

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，思绪仍然有些恍惚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梦境还是现实中。

他记得，阿纲大哥回来了。

是真的吗？

蓝波抿了抿唇，再也克制不住去求证的冲动。凌晨时分，他从床上一把跳起来，径直开门去了纲吉的门前。

可当他离门只有咫尺之遥时，蓝波却又退却了。

他害怕这只是他的幻想，阿纲大哥其实没有回来。

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纲大哥。

面对当时被伤害的体无完肤、孤立无援的阿纲大哥。

蓝波的耳边一直回绕着少年的哭声。难过的，不甘的，失望的。他的心也跟着那哭声变得四分五裂，就连五脏六腑都被捏得粉碎，让蓝波感到剜心的疼。

这么多年来，他一直在想。

当时的阿纲大哥会有多苦啊。

蓝波每次哭泣时，阿纲大哥都会给他一颗糖。而当时的阿纲大哥，却连一颗糖都没人给他，阿纲大哥的心里会有多苦涩呢？

蓝波的眸子黯淡下来，他自嘲地勾起唇角。

所有人都是帮凶。他自然也是。

就在蓝波发着呆的时候，纲吉的房门突然开了——

蓝波怔了怔，因为他看到里包恩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
里包恩也注意到了他，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，甚至连搭理都懒得搭理蓝波，只是凉凉地笑了声，就转身离开了。

蓝波却心头一紧，他立刻走进纲吉的房间中，急切地询问：“阿纲大哥，刚才里包恩来找你了吗？”

纲吉看到他似乎愣了下，接着道：“嗯，对，蓝波你怎么来了？”

“我睡不着，所以来看看。”

蓝波含糊地搪塞过去，又马上如临大敌地发问，“里包恩来做什么？他对你做了什么吗？”

他始终忘不掉里包恩那时候对阿纲大哥做出的事。

他忘不掉……当时阿纲大哥眸里的绝望与痛苦。

“啊，其实他也没做什么……”

纲吉眼神飘忽了下，似是迟疑了一瞬，才继续道：“他刚才来找我，是想把大空戒指给我。”

蓝波的心被攥紧了，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纲吉，哑声道：“你……收下了吗？”

纲吉笑了下，声音温和，却很坚定，“那不是属于我的。”

——所以他拒绝了里包恩。

蓝波的心揪起，有那么一刹那，他甚至无法呼吸。他知道这是阿纲大哥的伤疤，他不知道对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拒绝里包恩的。

他只是突然，觉得很难过。非常非常的难过。

小时候的蓝波一直生活在兄长的庇护下。长大后的他想要反过来保护自己的兄长，却发现在兄长最需要他的时候，他都不在对方的身边。

明明蓝波哭泣的时候，阿纲大哥都在蓝波身边。但当阿纲大哥最无助时，蓝波却没能陪伴他。

他……太糟糕也太没用了。

蓝波自嘲地笑了下。他张了张口，想要说些什么，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说对不起？

说谢谢？

还是说他那时候不是故意的，只是把千雪当成了你？

……他知道阿纲大哥不需要听这些，也不想听这些。

到最后，蓝波只是闷闷地挤出一句。

“我长高了。”

纲吉没理解过来，“啊？”

蓝波伸手比了比，“我和你一样高了。”

纲吉在片刻的失神后，又好笑地道：“是啊，你和我一样高了。”

蓝波道：“我不再是个孩子了。”

纲吉纵容地看着他，眸色温和，“对对对，你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。”

蓝波的手攥的很紧，他的血液里像注入了大量的甘油，腺上激素不断飙升，焦灼的火焰将他炙烤的口干舌燥。

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，咚咚咚的，非常的响亮。

他张了张口——

“我不是个孩子了，所以……”

所以你可以依靠我了。

阿纲大哥，我能为你遮风挡雨了。

蓝波的话并没能说完，因为那一瞬，房门被猛然破开。

蓝波面露警惕，房内两人都立刻条件反射地望向门边。

当纲吉看清门边的人时，他呆在了原地，“云……云雀前辈？”

纲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道：“大半夜的，你来我房间干嘛？”

云雀脸色不虞，那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，淡漠地扫过蓝波，最后又落回纲吉身上。

他只意简言赅地回了四个字：“我来睡觉。”

纲吉：“？？？”

他更迷惑了，云雀前辈你要睡觉就睡觉啊，来他房间做什么？

你云雀恭弥要睡觉的事情，跟他沢田纲吉有什么关系？

（TBC）

感觉好多人误会啦，上章并不是本书完结的意思啦，这本书还有十几万字呢，只是第一卷结束了。害，还有好多角色没有出场呢。

啾啾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