预警和前文请走:
2.
六道骸站在门前。他紧紧盯着那扇门,仿若那扇门背后有着洪水猛兽般,或是藏匿着深渊。
他攥了攥拳,喉结微微鼓动着。
六道骸低头看了眼表。
现在还很早,沢田纲吉应该还没醒。
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。
六道骸在想,如果等对方醒后他去敲门,他该以什么样的借口去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——是无意间路过?或者是……
六道骸思绪还未转完,门就被推开了,里面传来疑惑的清亮嗓音。
“咦,骸,你在我门前干嘛?”
六道骸条件反射地说出了刚才心里浮现出的借口,“我只是散步时路过罢了。”
沢田纲吉大打开门,神色越加怪异,“凌晨四点多钟,你散步到我房间门口吗?”
六道骸唇略略抿起,皮笑肉不笑,“怎么,不行吗?”
“额……”
纲吉抽了抽嘴角,微妙地沉默片刻后,面对骸如此奇特的行径,他只能说出一句话,“当然可以,你开心就好。”
六道骸拉不下脸面,也觉得自己这么早来似乎是显得太迫切了些。他微微咳了咳,有些矜持地昂起头,正想继续打补丁,却在看见纲吉背后的人时倏地沉下面色。
“为什么云雀恭弥会在这里?”
六道骸眯起眼,眸色如冰般冷漠寒凉,“他昨晚在你房里睡的?”
不知为何,纲吉总觉得六道骸的话语里带着危险,他道:“嗯,对……”
“吵死了。”
床上的云雀恭弥直起了身,丹凤眸子微微上挑,语声是入骨的凉,“六道骸,你吵到我了。”
六道骸脸色十分不好看。当他视线移过,望见房中另一个人时,他面色顿时彻底黑了,阴沉到似能滴下水来。六道骸咬牙切齿地朝纲吉质问道。
“波维诺怎么也在这里?他昨晚也在你房间睡?”
纲吉察觉到了六道骸情绪不太对,但他却不知道对方为何会这么生气,只是试探性应了句,“是、是啊……”
说起昨晚的事,纲吉就感到头大。
云雀前辈大半夜突然抛过来,说要在他房间睡。纲吉当时说把房间让给对方,自己去其他地方睡,云雀却不让他走。
最后在云雀和蓝波争执一番——准确来说,是蓝波单方面与云雀争执——之后,他们三人躺在了一张床上。
折腾了整整一天,纲吉也累了。他本以为在云雀学长旁边他会很难入睡,但没想到他沾到枕头还没多久,就陷入了梦中。
……直到刚才,云雀突然睁开眼,把他喊了起来,说外面有人。
于是纲吉抱着凌晨四点怎么可能有人的想法,半信半疑地来开门。
他完全没想到,外面还真的有人。
竟然还是骸,行吧。
纲吉无奈地想,骸的脑回路,他总是理解不了的。
听到纲吉的话,六道骸就像忍无可忍似的,难以置信地扬起声调,“你竟然让他们和你一起睡?”
纲吉:“……”这种女友抓奸在床,质问情人出轨的氛围是怎么回事????不对,他怎么会这么联想骸,实在是太惊悚了。
他努力压下心中越来越离谱的念头,迷茫地开口:“我和他们一起睡……有什么问题吗?”
在纲吉说完的那一瞬间,他发现六道骸眼神更像看负心汉的了。
纲吉:“…………”
六道骸微微拧起眉,似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怒火,但脸色还是很不好看。他毫不犹豫道:“既然他们昨晚在你这里睡了,那我今晚也要跟你一起睡。”
纲吉:“?????”
他悚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,这真的是六道骸吗???确定不是别人假扮的???
六道骸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啊。
纲吉还没来得及回答,他身后的云雀就一口拒绝,“不行,他是我的。”
蓝波反驳道:“喂喂,云雀你在说什么呢,阿纲大哥可不是你一个人的……”
六道骸冷哼一声,视线寒凉地从这两人脸上扫过,最后又落回纲吉脸上。
他并未搭理云雀和蓝波,只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纲吉,“今晚我在你这里睡。”
沐浴在六道骸炯然的目光下,纲吉说不出拒绝的话,只能磕磕绊绊地答道:“当、当然可以,我很欢迎啊。”
眼前六道骸露出满意的目光,纲吉终于在心底松了口气。他有些迷惑地想,难道他这张床是什么香饽饽吗?为什么大家都想来这里睡啊。
纲吉再度发问:“骸,你这么早过来,是找我有事吗?”
六道骸安静了片刻,才难得坦率地承认了,“嗯,我的确找你有事。”
说完,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,“沢田纲吉,跟我来。”
纲吉愣了一瞬,接着没有任何迟疑地跟了上去。他关闭房门前看了眼房内,云雀前辈正用那双如融化的墨般的眼睛注视着他,眸色莫测而又幽深。
蓝波和云雀都没有出言阻止。
纲吉心中微动,咯吱一声,门彻底关上了。
看着门最后的缝隙合拢,蓝波脸上属于少年的活泼瞬间卸下,他带着丝冷意地看向门口。
“这样让阿纲大哥和六道骸单独相处,真的好吗?”
云雀懒散地翻了个身,淡淡道:“你看见沢田纲吉脖子上的伤了吧,你觉得是谁弄的?”
蓝波沉默下来,他不甘心地揪紧了被子。
云雀阖上了那双锐利漆黑的眸,语气飘忽,“这是他们需要单独解决的事情。”
蓝波眸色低垂,声音带着分沙哑,“我知道了。”
他眸底燃着怒火,握紧了拳,半晌后却又无力地松开。蓝波只是低低地、有些愤怒地念着那个名字。
“……六道骸。”
他咬牙切齿地,一字一句道:“真是个混蛋。”
这个混蛋,又伤害了阿纲大哥。
*
纲吉默默跟在六道骸的身后,直至对方停下脚步,打开一个房间的门。
纲吉也跟着进了那个房间。他扫视房间一周,“这里是……?”
六道骸淡淡道:“是我的办公室。你先找个地方坐吧。”
“哦,好的。”
纲吉愣了愣,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。他吞了吞口水,问道:“所以骸你找我,到底有什么事呢?”
六道骸走到他的面前,他微微俯下身体,用指尖轻轻碰触纲吉的脖颈。
骸的手指微凉。
落在脖颈上,带来些微的冷意。纲吉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,却没躲开骸的触碰。
他听到了骸的声音,很轻,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的。
“痛吗?”
纲吉怔了瞬,才意识到骸在问什么。他立刻露出笑容,“其实不痛。”
六道骸睫毛微垂,浓密的长睫微微颤着,就仿似蝴蝶般,似能飞进人的梦中。
他就像对待着昂贵易碎的瓷器般,小心翼翼地用手抚摸过纲吉脖颈处的红痕。不知道是不是纲吉的错觉,他似乎能从对方的动作里感受到一丝珍视和疼惜……?
纲吉恍惚地想,这应该只是他的错觉吧。
六道骸拿出一盒药膏,指尖微微沾了点,就在纲吉的脖间涂抹起来。那药膏也是凉的,纲吉一时间竟然分不清,究竟是药膏更冷,还是六道骸的体温更冷。
许久后,当药膏终于涂完后,纲吉才听到对方沙哑的声音。
“我昨天……没有认出你。”
纲吉想去看骸的眼睛,却发现对方低着头,他只能望见那发旋。
六道骸继续道,声音遥远而恍惚,就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呓。
“我以为……只是在做梦。我把你当成梦中出现的人了。”
纲吉脑子没转过来,下意识地问道:“你经常梦见我吗?”
六道骸微妙地沉默了。现场气氛陷入难言的尴尬之中。
纲吉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答案,他有些想笑。但他又觉得如果真的笑出来,骸大概会恼羞成怒,便咳了咳,温声道:“骸,真的一点都不疼。”
“闭嘴。”
六道骸恶声恶气地道,“现在我不想听你说话。”但他迟疑了半晌后,又自相矛盾地提出了个问题,“你……为什么不告诉他们,你的脖子是我掐的。”
他轻轻地呼出口气,“为什么不告诉阿尔克巴雷诺,我当时想杀了你。”
纲吉想都不想地开口:“但骸你并不想杀我啊。”
六道骸怔了怔。
他忍不住抬起头,然后对上了那双澄清明澈的琥珀色眼眸。此刻那双眼里正绽着光,温和的、美好的、耀眼的光。
很好看的眼睛。
六道骸的心停跳了一拍,他有些狼狈地移开的视线,却又情不自禁地用余光去看。
少年对他露出了笑容,笑容依旧是包容而温柔的,“我能感受到的,骸,你不想杀我的对吧?你当时身上根本没有杀气。”
纲吉顿了顿,随即微笑着轻轻开口:“你嘴上说着讨厌我,说着想杀我。但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。我知道,那个时候的你对我没有恶意。”
是啊。
昨天的骸掐着他的脖子,纲吉却无法从对方身上感受出半点恶意。
他只能感受到六道骸的悲伤、疯狂与挣扎。
一丝光都找不到的绝望。
只能在沼泽中不断溺弊的痛苦。
……很疼。
纲吉能感觉出来,六道骸很疼。对方无时无刻不、都体会着剜心剖骨般的疼,那是连着血肉合着心肺的最深沉的疼。
……和十年前不一样。
完全完全的不一样。
骸虽然嘴上和十年前一样说着讨厌他。但现在的骸却并不是真的这么想的,不像十年前……
纲吉眸色黯了黯,想起十年前骸眼底那不加掩饰的恶意与杀气,他至今还感觉心底阵阵的疼。
那时候骸是真的想杀了他。
十年前,当骸的三叉戟抵在他脖颈间时,那一瞬,纲吉是真的感受到了刻骨的杀气与恨意。
……让他绝望、让他无法呼吸。
六道骸是真的想要杀他。
他信赖的伙伴,是那么真情实感地想要他死。
那一刻纲吉是真的以为自己会被骸给杀死。所幸不知为何,六道骸最后改变了主意。也是他最后命大,侥幸地活了下来。
但正因他体验过六道骸真实的杀意,所以纲吉能更深刻地感知到。
和十年前不同,昨天的骸并不想伤害他。
纲吉笑了下,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,温和地看着面前的人,“骸,我知道的,你不想伤我。”
六道骸出神地、一瞬不瞬地望着纲吉。许久后,他才勾起个苦涩的笑,他只是道。
“抱歉。”
不管他有没有想伤害纲吉的意图,他真正伤害到了对方这点是毋庸置疑的。
六道骸自嘲地笑了下,他轻声地道:“我可以让你还回来。”
他摊开双手,把自己完全向纲吉敞开,只是道:“你想打我,或者杀我都可以。我就在这里,沢田纲吉,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。”
他做错了。
这是他应得的惩罚。
就算沢田纲吉想杀了他——六道骸知道对方不会这么做——但如果对方真的想让他去死,那么他也甘之如饴。
纲吉有些吃惊地瞪圆了眼,他犹犹豫豫地扫了一圈办公室内的东西,接着似乎看到了什么,眼睛倏地亮起,声音也轻快了几分,“好的,那骸你闭上眼睛。”
对方这么爽快地就接受了,六道骸有些懵,他本以为还要说上一会儿。但他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。
六道骸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,对方似乎在翻找着什么。然后沢田纲吉的身体贴近。
六道骸感觉自己脸上传来酥酥痒痒的触感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走。他的心中盛满了疑虑,但对方的脸实在贴的太近,他几乎能感知到纲吉温热而均匀的吐息。
这让六道骸身体微僵,耳根子也不易察觉地攀上了红。他努力收敛起自己心底的心猿意马,认真感知着前方的人。
他也随着对方的呼吸频率,浅浅地呼吸起来。
真好。
六道骸的心中突然就盛了满足。
他想,这个人还活着,真好。
不知过了多久,脸上微麻的触感终于消失。
沢田纲吉退远几步观赏自己的作品,他似是有些满意地开口:“好了,我的惩罚已经结束了。骸你可以睁开眼了。”
这……?
六道骸拧了拧眉,睁开了眼。他道:“我说的惩罚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不应该这样轻松。
“这样已经足够了。”
沢田纲吉打断了他的话,眼睛弯成一轮好看的月牙,他笑得很开心,“好了,既然结束了,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说完,他就匆匆拉开门,往外面跑开。六道骸注视着纲吉的背影,总觉得似乎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,似乎害怕被找麻烦似的。
六道骸也隐隐约约猜到了纲吉所谓的“惩罚”是指什么。
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入办公室配备的洗手间里,站在镜子面前。
然后六道骸看清了镜子中的人。
依旧是俊美到几乎妖异的相貌,此刻却被涂得花花绿绿,让人忍俊不禁。两只眼眶被涂黑,一只被画成了太阳,一只被画成了花瓣。颊边则被画上了胡须与小猫……应该是小猫吧?因为画得实在太丑了,所以六道骸不太确定。
总之,整张脸都被画得乱七八糟的,走出去简直回头率百分之两百。
六道骸凝视着镜子里的人半晌,陷入了哑然,却半点恼意都没有,反而只觉得好笑。
还有开心。他很开心。非常非常的开心。
果然……是他啊。
他终于有了这不是梦的实感——这就是沢田纲吉。沢田纲吉是真的回来了。
六道骸指尖微微动了动,他忍不住笑了。那笑容不该是属于六道骸的,因为未免也过分温柔了。
他捂住自己的胸口。他能感受到,那里的心脏正跳动着。
这十三年以来,从未有哪一天,他的心脏如此真实而鲜活的跳动着。
似乎有暖流注入血液,被冰冻的体温开始复苏。他的全身都变得滚烫起来,火焰在五脏六腑中流窜,让六道骸眼眶都微微泛红。
彭格列。
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。
沢田……纲吉。
你终于回来了。
六道骸回到办公室,从桌子上拿起笔。他对着镜子,认真地在自己颊边写上一个单词。
——Tsuna。
他在自己手心里也写上了这个单词。
Tsuna、Tsuna、Tsuna……为什么这个名字会有这样的魔力,即使只是念着,也让他打从心底里感觉到了幸福?
六道骸闭上了眼。
恍惚间,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。那时候他拿着三叉戟抵在少年的脖间。
他想,这个人会阻止彭格列即位,他要杀死对方。
他想,这个人一定会给彭格列带来麻烦,他要杀死对方。
他想,这个人的灵魂脏污不堪,肯定会伤害彭格列,他要杀死对方。
……
他要杀死对方,他要杀死对方,他要杀死对方。
他必须要杀死对方。他一定要杀死对方。
当时的六道骸能找出一千一万个杀死沢田纲吉的理由,但当他将三叉戟抵住那脆弱白皙的脖颈时,他却又偏偏犹豫了。
他的手在颤抖。
他下不了手。
那时候的六道骸不清楚理由,后来他一度后悔让对方真的逃走了。和之前几次一样,那一次他也没能成功杀死那个人。
那时候的六道骸不知道自己为何无法下手。
但现在的他,模模糊糊间,却也许知道了答案。
六道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下。他有些缱绻地触碰着自己眼下那个写着“Tsuna”的名字。
他想。
即使记忆被篡改,情感被颠倒,他的身体还是无法停止爱你。
——因为对你的爱刻印在我的灵魂里。
你对我来说,就是本能。
*
雾守大人的崭新妆容,在这一天引起了全彭格列的围观。
此外,彭格列这天的办公效率直线下滑中。
(TBC)
二十章撒花!!!
另外这章是真的很甜吧(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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